雪与炭

叶煌

女孩白得像雪，他就喊她雪。雪是他的情人。

    女人黑得像炭，他在心里喊她炭。炭是他的妻子。

    他是个偷嘴的男人。他之所以偷嘴，是因为不知啥时候他开始乏味他的妻子了。他乏味妻子后就遇见了雪。

    雪，像怒放的玫瑰，总能为他的情感生活鼓噪出浪漫和激情。而他，需要的正是这种浪漫和激情。他说她是他的尤物，如果没有她，他的生活将是一片贫瘠的礓石地，疙疙瘩瘩的了无生机。

    炭，像豆黄的油灯，微弱而无光亮，但炭却默默的为他为这个家做着一个女人应该做的一切。而他，偶尔也确实需要这种平淡。他说她是她的旧棉袄，虽不中看却暖和。

    一黑一白，两个反差极大的颜色交叉在他的生活里，随时满足着他的不同需求。

    他还算是有一点良知的男人。他觉得这样做既对不起炭，也对不起雪。

    他决定在雪与炭之间做个了断。

    没事了，他把雪与炭放在一起比较。比较来比较去，他的情感天平还是不由地向雪倾斜。天平倾斜后，他就对炭由乏味转向厌恶。他想到了离婚，但一时又找不出恰当的理由。

    一黑一白两种颜色就在他脑子里不停地交叉翻滚着，像个法轮。

    他很郁闷。

    郁闷的他，就开始给炭脸色看。然而，憨憨的炭却视而不见，依旧温存地问他哪里不舒服了，还慌里慌张地做他喜欢吃的饭菜。

    他故意找茬，还不搭理炭。炭似乎并没有在意，依旧小心地伺候着他。

    他觉得他是她的上帝，她是他的女仆。他就越发的厌恶炭了。

    他开始喝酒，喝酒后他故意把难闻的秽物吐在床上。炭一点也不嫌弃，赶紧清理干净后还用热毛巾给他敷脸，给他揉头。

    炭的迟钝和麻木叫他一点儿脾气也没有。

    没有脾气的他就苦着脸去找雪。

    雪说，哎，哎，你的脸黑着给谁看呀？我还一肚子火没处撒呢！

   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。雪说，笑的比哭还难看。

    他哭笑不得，干脆也不搭理雪。

    雪就开始哭，说她把青春无私奉献给他了，自己没主见，却拿她做撒气筒，算男人吗？

    想想也是。

    他就开始哄雪，说算我错了不行。雪还哭，说不是算，是绝对。他就扬起巴掌扇了自己的脸，说绝对是我错了。雪这才“吞”地笑了。

    雪“吞”地笑了的时候，他心里却陡地战栗起来。在雪面前自己分明是个男仆，而雪却是那盛气凌人的上帝呀。

    心里就有了莫名的酸楚。

    这晚他喝了很多酒。喝了很多酒后他就倒在了雪的床上。倒在雪的床上后，他忍不住把难闻的秽物吐在了雪白的床单上。此时，他多么想尝到热毛巾敷脸的滋味呀！但没有。他却尝到了屁股上被重重踢了一脚的滋味。屁股上被重重踢一脚后，他便通地一声滚落在冰硬的地板上。

    爬在地板上的他顿时清醒过来。清醒后的他首先想起了炭。一想起炭，他就晃悠悠地站起来。站起来后他笑嘻嘻地看看雪。雪杏眼圆睁，指着他的鼻子吼，滚，还真把这里当家了？

    他又笑笑，没说话。他正了正身子，再笑笑，还没说话。

    他知道该回家了，他还知道自己下步该如何了断了。

    他离开了雪的房间。离开雪的房间的时候，他感觉自己正在走出那片疙疙瘩瘩的礓石地。

    从此，他的生活中只有炭没有雪。

    他问憨憨炭，过去我那样对你，你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呀？

    炭挺疑惑地看看他，不知为什么他会提出这莫明其妙的问题来，想了半天才说，因为我是你女人呀！

    他的眼泪就下来了。流进了肚里。

    他终于明白，夫妻间还有比浪漫、比激情更重要的东西。

    那东西叫真情。

    真情不一定要激情。但真情比激情更长久。

    他觉得。